跟舒懷臻打了一個電話之後大概是心裏有了念想， 郁宛央反而很快就睡著了， 沒有再翻來覆去無法入眠。早晨是被鬧鐘叫醒的，看著窗外黑沈沈的天際，她認命地起床梳洗。

下樓去到賓館的餐廳便看到周霓和於藝苒親親熱熱地在吃著早餐， 她看了一眼周圍的劇組人員，竟然沒人盯著她們看，看樣子周霓和於藝苒這對老少搭配已經深入人心了。

“哎，宛央姐，這邊！”於藝苒一看到郁宛央就打招呼， 似乎恨不得郁宛央立刻過去打破她跟周霓之間的親熱一樣。

郁宛央走過去笑說：“早啊周導。”

“不錯， 我還以為你起不來呢。”周霓舀了一勺粥說道， “這裏夥食不比市裏，我倒是不要緊， 就是委屈你們了。”

市郊賓館的條件不如市裏，夥食方面也沒有那麽講究，她執導多年跟著劇組去過各種地方， 早已經習慣了。只是郁宛央和於藝苒都是在大都市生活的人，恐怕吃不慣這些。

郁宛央挑了挑眉， 拿了一個小碗盛了大半碗粥， 這才說道：“我平時也吃清淡的， 今天只是這清淡的級別更高一些而已。”

周霓聞言忽地一樂， 手肘懟了一下於藝苒，“看見沒有？學學你宛央姐，穩重一點， 別整天跟個小孩子似的。”

相比起郁宛央這種看似不好相處的人，周霓更喜歡調侃於藝苒這種涉世未深的小丫頭，有時候咋咋呼呼地特別可愛。但也不是說她不喜歡郁宛央，只是對於郁宛央，她更多的是欣賞和扶持。

於藝苒鼓起腮幫子一副氣呼呼的樣子瞪著周霓，半晌卻只是夾了一個煎雞蛋到周霓面前的碟子裏，悶聲道：“吃還堵不住你的嘴！”

郁宛央慢悠悠地喝著粥，看著面前兩個女人時不時地鬥嘴。想來，她說的也是沒錯，周霓在眾人面前是德高望重的知名導演，在於藝苒面前，卻只是一個喜歡挑毛病的人罷了，至於小女孩什麽時候能發現，只看周霓如何掌控進度。

臨走前，周霓刻意放緩了腳步等著郁宛央，兩人並肩往前走時她低聲笑問：“宛央，你看出來了？”

郁宛央沒有驚訝周霓的問話，她眸色明亮地望著跟隨眾人走在前面的於藝苒，言語卻是對著身邊的周霓：“如果說先前只是猜測，那周導這句話就是將我的猜測坐實了。”

她一開始並沒有完全肯定周霓和於藝苒的關系，這也是她為什麽昨晚沒有徹底跟於藝苒挑明她口中的“喜歡”究竟是什麽性質，也沒有讓於藝苒主動出擊的原因。

“沒什麽想說的？”周霓難得起了好奇之心。

“如果說有什麽要說的，大概就是比較驚訝周導會被藝苒所吸引吧，這可能是整個娛樂圈都不敢置信的。”

郁宛央以為周霓即使喜歡女人，也會喜歡成熟穩重一點的人，畢竟周霓年紀並不小，也許受不住年紀尚輕的人。可沒想到竟是於藝苒這個整天打打鬧鬧的年輕藝人，而且在《昔言》開機之前，她們兩個似乎並無交集。

“這個世界上令人不敢置信的事情有很多，無論結果怎麽樣，至少不要違背自己的心意。”周霓轉頭望了郁宛央一眼，像是卸下了什麽重擔般舒了口氣，“還有，為了她的生活不受打擾，你知道該怎麽做。”

也許正是年紀不小的原因，她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同時，還是要盡可能地保護這件事情，這樣才能夠長久地發展。

“放心吧，我只知道你是喜歡欺負藝人的導演。”郁宛央深意一笑，說出周霓希望聽到的答案。

這件事如果被曝光，恐怕整個圈子都會震驚，於藝苒的生活更難以安寧，隨之而來的則是許多逃不開的後果。周霓的考慮並沒有錯，以於藝苒現在在娛樂圈的地位，還不足以承受這樣的後果。

舒懷臻的手機鬧鈴響的時候，天際灰蒙蒙的一片，隱約顯現幾道橙黃色的亮光。

她挑了一件藍白條紋的雪紡襯衫和黑色修身九分褲，襯衫領口微微露出內裏形似倒八字的鎖骨，下擺收進褲子裏，顯得腰身纖細不贏一握。整個人看起來既高挑優雅，又流露出都市女性的幹練知性。

本是正常的裝束，下樓卻被正要去晨練的舒和泰與黎婧閔攔了下來。

“懷臻，今天不上班？”黎婧閔問道，今天可不是周末，女兒怎麽穿著一身便服出門？平時可都是正正經經的職業裝。

“嗯，去找一趟周姐，她在市郊取景。”舒懷臻面不改色地鎮定回答，周霓的確在郊外，沒什麽不對的。

舒和泰點點頭，說：“讓她有時間來家吃頓飯，來這麽久都沒來看過我們。”

提起周霓，舒和泰完全沒有多問的意思，就連沈暮言都沒有這樣的待遇。只因為周霓為人成熟，辦事穩妥，他對舒懷臻與她有來往這件事是持支持態度的。

“我記住了。那爸，媽，我出門了。”舒懷臻微微一笑，在舒和泰與黎婧閔的目送下走出家門。

初升的太陽並不刺眼，溫暖的金光灑向大地，將地上的萬物都鍍上一層暖光。

“蘭相公，若是往後你還想看日出，我再陪你來此處。”

於藝苒在鏡頭下，站在郁宛央旁邊偏後的位置，目光炯炯地望著郁宛央的側臉。

郁宛央輕聲一笑，負手而立的她被陽光染了一層溫暖的色澤，就連那周身縈繞的疏離氣息都仿佛被日光暖化。她回了身，說：“蘭玥何德何能，如何能讓卓府大小姐屢次相陪？僅此一次，蘭玥已經知足了。”

於藝苒的面色一下子變得有些落寞，眸子裏像是罩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氣，“你還是那樣看待我麽？不願與我相知，將我看做高高在上的卓府大小姐？”

“怎會？我只是……只是……”郁宛央淡然自若的神色轉而躊躇幾分，她露出袍袖的一節指尖微微動了動，卻仍是說不出下文。

“無需多想，這是我給你的權利，不止一次，是今後無數次。”於藝苒笑容染上眉梢，伸手捉住郁宛央的袖口，“往後若是想起我了，差人來府上喚我，可好？”

郁宛央凝視著於藝苒溫柔的雙眼，始終沒有掙脫被她攥在手心裏的袖口一角。良久，盛滿面前女子的雙眸浮了淡淡的暖意：“好，蘭玥謹記。”

“Cut！過。”周霓喊下暫停，她望了周圍唏噓的工作人員們，悄然地笑了笑。

剛才那美如畫的一幕映在了現場每個人的眼裏，也許先前還有人對這部影片抱有懷疑的態度，可這麽多天下來再也沒有聽過什麽異議。

幾乎所有人都沈浸在拍攝時郁宛央和於藝苒所塑造的唯美情感裏，有時候，反而是最簡單的相知相愛便足以將這些步入社會多年的成年人打動。

這一看，周霓皺起了眉，差點要揉一揉自己的眼睛。她沒看錯吧？正朝著這邊走過來的人是舒懷臻？

“周導！我剛才表現怎麽樣？”於藝苒伸手拍周霓的後背，笑瞇瞇地等著她誇自己。

周霓哪有這個工夫管於藝苒？她想要上前迎接舒懷臻，舒懷臻及時地擺了擺手，示意她不用打招呼。隨後微微瞇起眼看了看，朝著背對著這個方向的郁宛央走去。

“我的天，舒總來了啊……哎周導你幹什麽捂我嘴巴……唔……”

郁宛央在於藝苒走遠之後又回過頭去看那逐漸耀眼起來的太陽，直到再也不能直視，她才收回目光，轉過身的時候卻楞在了那裏。

舒懷臻就靜靜地站在她眼前，很近很近，近得讓郁宛央不敢相信自己上前幾步就能夠觸碰到她。

只見她眉眼溫和，眼神裏有股說不出的溫柔。似乎被她望著的人無論做錯了什麽，她都會寵溺地笑笑，然後伸出手指，用柔軟的指腹輕輕點一點那人的額間。

“舒懷臻！”郁宛央的身體比意識要反應得快，她幾步過去雙手捉住舒懷臻的手肘，雀躍道：“你怎麽來了？來之前怎麽都不告訴我？對了，你不上班麽？”

“才幾天不見，怎麽問題這麽多？”舒懷臻的眼睛仿佛跟嘴角一般在微笑著，看著郁宛央忽然興奮起來的樣子，她竟然想伸手去摸一摸那張漂亮的臉。

只是伸到一半，她轉了個方向將郁宛央扣著自己的手拿下。這個地方人太多了，而且那種舉動太過親昵，不合適在她們之間發生。

“因為看到你太意外了，你是來找周導的，還是來找我的？”郁宛央搓了搓手，看起來有些不自在。

剛才那一瞬間她根本沒反應過來，昨天晚上還在幾乎相隔上百公裏以外的市裏跟她打電話的舒懷臻，現在居然就站在她面前。內心的欣喜讓她在那一刻無法去思考舒懷臻的來意，直到現在才有了這個自覺。

“找你的，昨晚就有了這個打算，滿意了麽？”舒懷臻還是沒有敵得過自己內心的那一點點欲望，她兩只手指相互摩挲著，擡起手來捏了捏郁宛央的臉蛋。

她不喜歡看到郁宛央失落的模樣，那樣的情緒怎能從那雙輕易能夠蠱惑人心的眸子裏流露？如果可以的話，她希望一直看到郁宛央的情緒像剛才見到自己的時候那麽熱烈。

郁宛央一時低垂著眼不敢看舒懷臻，只握上她的手，支支吾吾地小聲說：“你別……等會兒妝花了還得補，還有好幾場沒拍呢。”

舒懷臻什麽時候有這種癖好的？跟周導喜歡彈腦門差不多。她唯一能肯定的是倘若周導捏她，她一定會拒絕。但是舒懷臻這麽做，她只覺得好像自己在被舒懷臻包容著，無論她之前是如何地想要遠離舒懷臻，這個人都不曾氣過自己半分。

“害羞了？低著頭做什麽？”舒懷臻溫和自若的微笑透了一絲玩味，她忽然想擡起郁宛央的下巴看一看，這個在外人面前冷靜自持的郁宛央羞澀起來是什麽樣子的。

一定，很美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 小劇場：

舒懷臻輕輕捏著郁宛央的下巴擡起，戲謔道：“低頭看什麽呢？地比我好看？”

“沒有，你最好看……”郁宛央雙手搓著衣角，羞澀道：“媳婦你別盯著我看，要看我們回房看嘛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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